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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散文】一画就是六十年……○孟晓冬

  • 半夢__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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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22/1/11 11:09:25
  • 来自: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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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乡村王沂东\画


一画就是六十年……


○孟晓冬


  中国人的心灵影像,往往蕴藉在画家们的色彩里面。不过要论承载力最强的色彩非油画家们的设色而莫属。油画色彩蓄意辽阔,涵容无量。常常一笔一世界,一抹一乾坤!自从300多年前它从西方传入中国,就一直被艺术家所衷爱。因此,中国人60年的心灵史诗,已经在油画家们的斑斓色彩里作了具象与意象的不同注解与诠释……

  油画永远是属于回顾者的。在历史中行走的人是不知道历史的存在,如鱼儿不知水的流动,星辰不知天空的存在。在历史环境中,人们不可能有清醒的自我意识和历史意识。

  二十世纪的中国开始发生心灵的裂变,一般人恐怕不必指望逃避历史强加给他的规定性成长,却在一定程度上表述出命运的深味。真正令人敬佩的不是历史的掌握者,而是令人敬佩的发现者,那些看得见自己身影的人,一定有一双不同寻常的眼晴,他们——中国油画艺术的先躯——可以让被岁月催眠了的知觉尽早苏醒过来。

  他们是从江南古村里挟伞走出来的齐白石,是从锐利的痛苦中牧马踏浪一路啸行的徐悲鸿,是把血雨腥风断然关在窗外的刘海棠,是在光怪陆离、碎片似的梦魇中触摸岁月体温的林风眠……是那些在深夜里拒绝睡眠的眼睛,发现历史的远景里浮现出来的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鲜润的血肉人心。

  美术是一个民族的心灵史。这句话一针见血地道出了美术的本质,美术的要务,便是从昏蒙的时辰中醒来,发现夹在历史急流中的个体滋味,重新触摸历史在每个人的脸上留下的吻痕,在艺术的真实中还原生命的烙印,感受他人的快乐与痛苦亦是感受自身的快乐与痛苦。美术的本质不是描述什么历史画面,而是真实的心灵图景。所以,美术总能为我们提供比历史学、社会学、政冶学、民俗学、心理学、人类学……丰富得多、也深刻得多的精神存在。特别在民国前后时期,封建帝制大厦倾覆,而社会新制尚末健全之间,思想、学术精神如初绽襁褓,纷纷竞秀,推陈出新,西学并蓄,百家争鸣,它成为中国历史上学贯中西少有的开放自由,改良大家们的美学思想,如高山流水,广揽知音。这时创作的油画代表作品有徐悲鸿的《男人体》、常玉的《四裸体》、颜文樑的《普陀市街》、陈抱一的《关紫兰像》、张良的《月光下的浴女》、潘玉良的《周小燕》……这些作品表达着新旧世界在对抗和嬗变中,人们于期待中的种种欲望与心灵在幽处中所能照见的自我,以及草木深深故园里的丝露花语。

  描述历史过程是史学家的事,史笔出自官衙,美术则源于市井。美术的出身与美术叙述的个体感受是吻合的,因而,无论从起源上看,还是从自身属性上看,美术都是最具有民间品格的。反过来讲,真正具有民间品格的美术,才可能是好作品。很多美术因被主流话语的溶解而过期作废了,而真正高明的美术,是对岁月与人生的私人化解说。美术在本质上是排拒官方叙述思维的。如果说史学是历史的正本,那么美术便是历史的副本;如果说史学是为王者服务的,那么美术往往是为弱者立言的;如果说史学因真实而虚假,那么美术则恰怡是因虚假而真实。在史学上个体如尘埃般轻浮与微不足道,而在美术中个体的意象则是一切。史学难以摆脱被时世所改写的厄运,美术作品则因抵抗历史的挤压和岁月的同化而走向神圣和不朽。

  自我意识的迷失一度使中国美术成为受控制的附庸品并陷入困顿,文革时期被“语录潮”“口号潮”、被“知青岁月”、被“集体表情”,以及被 “高大全”“红光亮”等苏派模式催眠之下,产生的美术作品。如《全国山河一片红》《毛***去安源》等,这些“英雄颂”、“领袖颂”的系列作品,在当时红极一时。而影响更广泛的、叙述特殊年代中国人心灵史记的作品,其历史背景更是人人共知的:从大炼钢铁的五十年代末,到“普及大寨县”的七十年代后期,共二十余年的亲历,地点是一些荒蛮的村落;人群均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公共面孔”,是岁月棋盘上星罗棋布的棋子,是政冶孵化器“克隆”出的“我们”。他们分“左派”和”右派”,但其间不乏“古道热肠”;用如今的审美目光实在不能分清谁是“好人”谁是“坏蛋”,谁是“胜者”谁是“败者”。因为那个时代所有人都“共受煎熬”,归根结蒂,他们都是在被“催眠”的岁月中丢失了自我意识的芸芸众生。



为什么高小华/


  然而,就在人们已经被统摄于那唯一的信仰和理想跟前,“文革时代”被历史一笑而过。一些美术家自我意识开始苏醒,他们让中国的美术跨越冰封的凋敝,走向复苏。“伤痕美术”、“乡土写实”,以及人性的解放、对人文情怀的关注,就是中国美术创作个性知觉复苏的标志。这时,“伤痕美术”与“伤痕文学”是相对应的,其悲剧回忆、反思、批判的倾向,充盈于绘画色彩之中。如程丛林的《一九六八年某月某日》(1979年),高小华的《为什么》(1979年),许多画家都在画布上留下回眸与反思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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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河尚扬/


  上世纪八十年代,暂短跨进“伤痕期”之后,中国的美术界又诞生了一批准人文型的画家,这些画家的设色在温存中弥漫着思辩、颠覆精神,有倾听普通人呼吸存在的鲜明的审美特性。他们与作品已然成为新美术时代的象征——陈宜民的《我们这代人》(1984年),尚扬的《爷爷的河》(1984年),何多苓的《春风已经苏醒》(1981年),罗中立的《父亲》(1980年),以朝拜之心仰慕雪域高原与敬畏西藏民族的画家陈丹青的《进城》、《牧羊女》(1980年),等等。其中,陈丹青是一位善于捕捉人性、敢于救赎民族心灵的现实美学主义战士!他完成《进城》《康巴汉子》《牧羊女》《母与子》《朝圣》《洗发女》等七幅作品,汇合而成的《西藏组画》,在中国的油画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他用画笔向美术、文学以及社会发出苍凉悲怆的呐喊声——“我终于找到‘人’啦!”对于一位以人物创作而著称的他,是经过经年的“跋涉”、“探索”、“积淀”甚至走过“美学河殇”之后,他才懂得“人”的哲学与自然属性。这样的呐喊是惊世骇俗的,是离“经”叛“道”的,他这一声惊喊,其冲击波足以让伪美世界“大厦即倾”,让伪善圣洁的“珠穆朗玛冰峰”即刻坍塌、崩溃!将中国的油画从“伤痕美术”的情结中走出,引领中国艺术家跨越历史美学的种种篱墙羁绊,直接溯源于欧洲古典写实主义,唤醒人们对自然和人性世界中所蕴含的人类普遍存在和崇尚的人本、人文精神。由此开创“生活流”、“乡土情”、“人性大朴”之美的先河,建树了中国油画及美术界的又一座里程碑!

  是的,此时陈丹青的色彩俨然成就了中国油画创作的风向标。他更是第一个以全新的“描述”来展现藏域生命醇厚之美的艺术家。他绕过蓝天金顶等人云亦云来表达西藏精神等典型符号,从弱水三千中执拗地舀了一瓢混合着牛粪烟火与淡蓝清茶的“康巴”冰水,让阅读者品茗,从而使彪悍、高天厚土、辽阔旷远的藏人本性,隐匿于恬淡、宁静、温馨的另一面性格之中,让人们可以嗅到高原野花馥郁清香的温存顺良简善的人性气息,让藏民在极至平凡中成为了劳作在家园里的散仙和世外桃园中无争无欺的神冥。这种表现,是反映藏域人时代的新特征与最为真朴的民本之美,是展示藏域人本风情又一次大胆的探索、尝试、突破!

  《西藏组画》之一《进城》,是“组合”的代表作。它描写了一家三口进城的瞬间场景,画面呈现的并非作者别出心裁的构图,似乎也没有让人感到有多么深厚的寓意与深化的艺术浸味,一切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常生活情景在你眼前的划过,画家只是想通过这样一个平凡的图像安排,在毫不刻意中表现让人感受从没有过的真实感,这就是画家努力要达到的真切平易的“生活流”。画面中人物由左向右行走着,相伴走行的颠簸声、自然的呼吸声、汗液的平常气味,藏家汉子内敛于骨的野性、粗犷、坚毅、执著已然从平易中生动地表达而出,紧跟其身后头的***,是一个不常出门胆怯而又羞涩的年轻母亲,这样的情景,如同在自家听到几声慵倦的狗吠而依窗朝外望去,看见街头仨仨俩俩行走者的一幕图像一样,而青藏高原的现实安宁美景,家庭和谐关系,人性中散发出的平凡真实的气息,便举手可触了。以往画家刻意着笔的“高大”、“悲壮”品质,全部被迁徙的人物碾碎在脚下。以新眼神去打量藏人的陈丹青,以及再后来走出陈丹青范式的藏族油画家格桑次仁所创作的《女人》《远方的歌》《敬神》《虚幻》《转经小道》,无论是画家自己还是作品本身,所反映的内涵,都在完成了西藏从“神”走向“人”的历史跨越,从中让西藏走近温情走近红尘!这是对“神化”文化厌恶之后的又一次背叛的洗礼,这是人性的进步!从此,雪域高原“缺氧”的只是高海拔的地域,不再是信仰、精神与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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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陈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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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神 格桑次仁/


  领袖与大师,往往是为人们打造思想和行为牢笼的人。罗中立就是冲破紧箍人们思想牢笼的人。他卡梯子创作的巨幅《父亲》的画像,让普通的百姓走上神坛,从而让中国的美术永远告别政治的个人崇拜与迷信宗教的偏执与狰狞的残暴统冶历史,而那辛酸苦难的等待与深藏骨头和血肉里的抗拒,都被画家写入不善言词的父亲的一张沧桑的脸上。看见这幅作品,我们一点儿也不陌生,我们从《父亲》的平民色彩中,都能找到养育自己父亲与母亲的影子和他们呼吸时所散发的泥土芳香。每当我们闻到这种气味,我们的心就会放下,瞬间穿越到矮矮的土屋里,一种久违的饱暖感和安全感便会与我们重逢!同时,走近《父亲》,更容易感受到他们充盈善良的目光中世代储备出的不尽的忍耐与坚强!《父亲》是我们古老民族愈挫愈奋、生生不息的精神宝典!但它最大的意义并不是这些,而是它成为中国人打破神权统治的精神坐标。罗中立的《父亲》又让我想到一本国外的著名小说《城堡》。书中描写了一个土地丈量员的故事,一天当他来到一座首相曾居住的城堡时,他竟然望而却步了。他一连多次说服自己:“丈量期限即将来到,完不成工作便要离职甚至追究重大失职责任,必须马上完成!”可是他最终也不敢走近城堡、完成任务!而罗中立却用绘画《父亲》的方式,不仅走近了这座“城堡”,还勇敢地丈量了这座城堡,又最终推倒了这座城堡,并由此在精神世界里,把平等、人权,真正还给每个老百姓!因有《父亲》的开山之作,今天我们才会赢得没有阻碍的心灵交汇和表达情感的民主和自由。我们可以在美术馆高大的墙壁上看见悬挂的跟邻居一样熟悉、亲切的百姓肖像,可以看见充盈着青春气息的少女裸体之韵的巨幅图像。甚至还可以随时看见表达伟大人格卑微、龌龊一面的抽象之作。人性之欲的畅然是人权社会的标志,画家不再担心政治的鞭挞与破坏。我们终于可以体验到作茧化蝶、人性回归之后的从容表达与淡定面对!这种尊重人性的表达和权力的赢得,实属来得充满艰辛!在此之前,许多艺术家和思想家,对此而作出了许多艰辛的付出,甚至是为此而无畏地殒落自己的创作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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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罗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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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 徐青峰/


  历史是过去,但历史从来也没有过去。

  像罗中立这样的人文型艺术家的高明之处,在于他在公共生活和个人生活中设置出的种种深刻的隐喻。这种隐喻,不仅是唤起我们对历史的重新思索,更提醒我们现在仍处于“历史”之中,不要忘了保持清醒的神经与认识!

  为精神而存在的艺术家,最不允许原谅的是让创作听命于“规则”。市场经济的兴起,更加触醒了艺术家内心固有的向往,他们渴望如风般的创作自由与生存本色。 就在整个国家的改革铺展到各领域之时,艺术界的精英们也开始在突破陈旧创作观念的同时,也进入到对陈旧体制的大胆跨越!下海潮、民工潮、个体户——自由职业的涌现,更为他们的“跨越”推波助澜。在计划经济时代,一个人如果没有单位的话是难以想象的,没法生存的。但此时随着自由经济的发展,艺术家们对传统机制的陈腐之气开始丛生积怨、甚至嗤之以鼻。体制内的美术创作机构如画院、画协、各大院校美术系等,还要中规中矩地完成“主题创作任务”及科研项目。而走出这些环境的体制外画家,意识形态完全改变了,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想什么时候画就什么时候画,从体制上和思想上实现双重飞跃,过着一种无束缚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他们成了真正的自由职业者。许多大学生毕业后也不愿意服从分配回家乡,飘在北京,很多学艺术的青年与毅然走出体制的艺术家一起,聚居在北大、清华附近,当起“盲流艺术家”。随后他们在北京成立了“圆明园画家村”和“宋庄画家村”,他们把创作的作品直接变成“商品”,并来养育自己更为自由的个体创作生活。这种群聚而自由研讨创作的地方,成为画家们的“乌托邦”、“世外桃园”。他们用实验艺术挑战已有的艺术模式,他们以放荡不羁的创作行为,对艺术权威和政治制度进行彻底性的反叛。他们所居住、创作的地方,不是道德崩塌的废墟,而隆筑起来的是新美术新文化的建设工地,他们不是正常生活的破坏者,他们不是“亚文化群体”“边缘人”“另类”“主流社会的外人”,而是新时代的精神缔造者!艺术精神的释放,加上密切生活化的交流,打通了艺术情感交流的百年障碍,他们成为了像家庭兄弟姐妹亲切而有战斗力的团体,他们互通一切艺术信息,寻找共同的艺术话题,甚至在一个锅里吃饭、一个通铺上共眠。在这个乌托邦的社会里,逐渐诞生了一条别于体制内的艺术成长模式——艺术评论家、策展人成为画家的经济代理人,他们的创作走上了国际化路线。他们带着“探险”和“创造”,对天经地义的“常规”,进行直接的挑战、冲击,他们的生存与创作在没有任何体制、制度的庇护下被这个世界所认可与接受,这种存在对中国人的人生观和生存状态,都带来一次革命性的飞跃和拓展,他们的开创精神像浪潮一样对中国社会的改革与创新,起到了非同寻常的影响力量!

  “圆明园画家村”和“宋庄画家村”的出现,成为青年人实现艺术梦想、画家梦想的发祥地。当时的代表画家有刘炜等一大批年轻人。代表作品有刘炜的《军人》,岳敏君的《大团结》,杨少斌的《群殴图》,李山的《胭脂》,张晓刚的《血缘——大家庭之二》,宋永红的《卧铺车厢8》《洗浴》,等等。后来美术界称这一创作现象为“95新潮”。他们创造的“新抽象艺术”、“新人体艺术”、“新行为艺术”,对艺术创作带来一次倾城倾国的颠覆影响。文化与生存状态近乎石头般坚顽不化的中国人,从诞生在这里的作品中,第一次发现并敢于喊出“我”的存在!尽管多元文化审美的种粒如春草般疯长,但真正的画家其责任意识与使命却不曾丢失。他们挣脱了束缚的僵绳之后,却没有跑远,而是仍要回到“原点”上坚守。关注现实命运的传统,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们的斑斓画笔!于是,纯化与回归——新古典主义风潮成为画家特别是油画创作的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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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殴图 杨少斌\画



双人体 靳尚谊/

  所谓“新古典主义”,首先是遵循17世纪盛行于法国的古典主义唯理思想,崇尚理性、排斥主观感情,反政治宗教,提倡自然灵韵、人类自由理想。追求典雅、庄重、和谐的现实生活与艺术精神!“新古典主义”虽然在历史上徐悲鸿等先贤就曾提倡和遵循过,碍于战乱,在当时的绘画界末曾真正得以发展。上世纪80年代在中国油画经过“伤痕美术”对“文革”绘画形式的彻底反思和批判后,与“乡土写实”对人文主义思想的呼唤中,中国油画才渐渐从政治思潮中走出,纯化艺术语言成为新的研习方向,它摒弃政治观念,正本溯源,直追法国新古典主义的绘画技法,努力打造中国写实油画的辉煌。此时的油画家在跳出政治的左右与干扰之后,在承认人性非淫与民本主义的宽松学术环境中,他们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去绘画他们的艺术语言,从中体现着油画对现实的反照和心灵的渴望与折射!使绘画成为参与社会变革的一股强劲的视觉力量!靳尚谊就是这一时期油画家的代表。他创作的《八大山人》,表达人性中清纯如云品格的可贵;他创作的《双人体》《自然之歌》《蓝衣少女》《塔吉克新娘》等系列少女、女性体韵与生活肖像的作品,意在表现生命欲望的极端存在。其中的代表作是《塔吉克新娘》,它是继陈丹青《西藏组画》之后,在古典写实绘画道路上走得更深入,油画语言指向性更明确、更具体、更纯然的力作。他想以此来号召人们抛开过多的艺术思想过滤,摒弃过去一味追求宏大主题性描述,让油画语言纯化和回归到自己的本体上!《塔吉克新娘》这幅肖像作品,成为开启中国新古典主义油画审美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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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媳妇 王沂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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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声 任传文/

  是的,思想承载力一旦过分宽泛,绘画便失去了它“唯一”的美学特质,从而丧失了作品的艺术纯度,但美学又一定是反映社会现实的。其实,这个时期涌现出许多如靳尚谊一样的优秀油画家,他们是杨飞云、王沂东、孙为民、陈逸飞、艾轩、朝戈、韦尔申等。他们依次创作了不朽的《北方姑娘》《山里的媳妇》《绿荫组画之一》《浔阳遗梦》《有人从荒原走过》《西部》《守望者2号》……这些人物作品的魅力,既表现着人的性情特征,也凝固了个人审美倾向与理想。画里画外弥漫的,似乎便有了庄周梦中“不知蝴蝶为我,或是我为蝴蝶”的玄妙境界。现代审美主张和精神主题不断地融入画面中,略带变形夸张的古典主义手法,创造出庄严、沉稳、忧郁、质朴、诙谐、幽默、空灵、静谧、凄美、感伤、温馨相陈其间,人物肖像常常源于神秘的宗教情绪和气氛,而画面之外要传达的声音不乏这样的铺陈:历经世事各种惊心动魄的喧嚣之后,关注人的本性、尊重人的欲望、走近与正视人与情,便是走向一种永恒!尊重人性,就是尊重苍天厚土!对人本性的礼让、对生命给予应有的仰视,是人世间最大的经济和政治,由此种种的创造与存在,才会赢得宏基永固,运转的社会才会获得吐纳有序的论衡!

  与此同时,用似与不似的意象手法创作的油画也在这时闯入人们的眼界。绘画形象的“不确定”,有时像“模糊数学”一样,反而让意象表达更准确,其情感、思想的表达更加知性、肆意与荒诞不经,这种手法的绘画,常常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阅读者对现实生活有怎样的感触与情绪,作品就有怎样的意象支持,从中让阅读者找到一种现实生活中无法得到的抚慰、释放、诉求与排解!这是开放的中国在意识形态极度幻变不测环境中人的心灵折射。这种意象派的代表作有任传文的《秋声》(1994年)、陈钧德的《山林云水图》(1997年)、洪凌的《蓝雪》(1995年)、袁运生的《乐》、叶永青的《小妹今天不上学》等。曾梵志的《协和三联画》,取材于医院,表现病人在惊恐和近乎绝望中的煎熬和等待,呆滞的目光让人束手无措,画家通过病态人物造型,血腥的肉色,恐怖的灰白色服饰,极强地渲染出一种死亡的主题。画家从西方中世纪宗教绘画中寻找到构图灵感,使作品的主体人物——病人,像基督刚刚从十字架上卸下来一样,周围人物呈现出基督徒般痛苦、无助和冷漠。作品强烈地揭示了有关生与死这一永恒主题,彩色尽含象征性与隐喻性的词汇,道白的是人们对政治、色情、灾难、暴力、恐怖、饥饿社会问题的责问,对相因成习、挥之不去的迷茫、失落、狂躁、焦虑、变态等人性镜像,表达出无尽的忧患。意象画家们主张:绘画绝不可能对可视的现实给予复制,更不是对自然的再现。更令人不安的是,他们甚至认为绘画不是反映生活中的美的事物,而只能是解决现代人心中的焦虑、痛楚与愤慨,以及神经质导致的难安,它强调独立性与自主性。意象绘画又称表现主义绘画,它关注人的本质,注重人的个性精神、信仰中的自我感与我的尊严。

  如果说在以往岁月的手工作坊里,人们可以在每一件产品中淋漓尽致地发挥着个人的天才与想象力,那么在这个时代里,一切都变得非同已往。这时在生产轴承的车间,机床按图索骥,生产的都是成批量完全相同的轴承,在生产发动机的车间,同样的机床在电脑的操控下,生产的也都是型号分毫不差的发动机,甚至连绘画这样富有创造性的工作,在有些环境中也成了流水作业,你只管画好一棵树,然后再到下一个工序上,由另一个人画花鸟。最终,人本身也被社会复制成完全相同的“产品”。所谓的“个性”也早已被改造成了社会大机器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齿轮”。人们起初以为自己在创造生活与美,直到有一天,人们的感情枯竭了,才猛然发现自己被生活“克隆”成了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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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庭 张晓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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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疑 陈子均/



葵园 许 江/

  于是拯救成为此时艺术创作的“热词”。这个非同以往的时代,造就了许多拥有忧郁气质的艺术家。许江便是其中的代表。他以写葵来代表社会整体对拯救意识的呼唤。人们走近他的《葵园》,就会听见他近呜咽的呼唤,还掺伴着声声无名的悲壮!

  许江画葵园不是一幅,而是系列的辅陈。并曾经举办过葵园系列画展,定名为“被拯救的葵园”。这个主题定名已经赋予了时代的关照,当然包括人性的文化良知、信仰考问、科学道德、经济品行、政冶修养的拯救!这种艺术行为是一种担当!那么“葵”与他始终保持着一个怎样的密切关系呢?!其实,画葵就是画许江自己,画我们这一代人不甘倒朽的内心坚守!葵花在中国的文化符号中曾经是被公允成美好、茁壮、希望的象征。我们曾经是向阳花开的一代,也走过荒芜的昨天,有过沧桑的青春,并共同拥有和煦阳光与风雨交加的日子。用葵来自比、自况,并以深秋的葵园来自喻与暗示这个时代的种种忧虑,是恰如其分的。他的葵园有老败不弃和自怨自艾的感受,有苦楚和悲悯的况味,这是中国人诗性的悲情。中国诗性就是“万一精神”。“万”是对岁月倥偬、四季轮替、家国之思的万不得已、两难之间的万般无奈;“一”是对事物、对自然、对生命的一往情深、诸般珍爱,却又往往茫然若失。这种万不得已与一往情深交织一起,构成了古往今来所有苍凉凄美的诗性。这种诗性又是悲壮的。创作荒寒大地上的老葵,表达的正是一代人的情感历程,他们穿越岁月的枣林被刺得遍体鳞伤,却又微笑着要用溃烂腥臭的胸膛去包裹无济于事的崇高。因为人类存在的秘密并不在于仅仅单纯地活着,而在于为什么活着。当对自己为什么活着缺乏坚定的信念时,人宁可自杀,也不愿意苟且偷安于世。尽管他们的四周全是金钱、美女、权力和锦衣玉食,也只会带来短暂的满足与安慰。于是人们一定要向自己的内心与现实的诸般冷漠、自私“突围”,即使以死亡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我们的祖先曾在广袤的大地上书写他们的神话,在无边的草原上纵马挥鞭,在滔滔大河边留下他们最嘹亮的吼唱。然而,在这个机器轰鸣与手机“摇一摇”的时代,这一切都如古久的书页一般枯黄脆裂,像发酶的藏书楼一样招来了成群的白蚁无端地吞噬。原本美丽自然的城域上竟要建起耗资巨大不堪一击的立交桥,横行无忌的高速公路、高速铁路,割裂了幽寂的山谷平原与原始无垠的清虚空间,造城运动的打桩机把原本静谧的小镇震的耳目渍痒,如月光下的玉米一般日夜拔节的高楼,将人们送入无法依赖的空中。人口越来越密集,空间越来越狭小,生活越来越紧张,心灵越来越空洞。人类真的需要这些吗?这就是“文明”吗?科技往往越“发达”,人类越被它的“织网”所羁绊。这样,人类便要走上一条“从自救到自圣”的旅途!我们渴望走出城市的挤压,哪怕走进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海,也会忘情地对着炽烈的太阳,喊出胸中渴望的回响;我们渴望回到古战场,渴望着面前出现那山崩般激扬的马队,马蹄下飞扬起遮天蔽日的黄沙,马背上翻飞起寒光闪闪的刀光,那里肯定会有梦中的“我”。 “我”也会比任何骁勇善战的将军都要勇敢,“我”愿自己成为一条好汉而壮烈沙场。“我”会写下比高适、岑参还感动人心的边塞诗,让熟悉“我”的朋友捧读“我”的边塞诗而流泪击节!

  那片片坚举的葵盘,寄托的是人们不曾丢掉的那种慨然的英气与奉献精神!许江画的葵从来都是集体的,一棵棵裸瘜如柴的躯体,谁也不嫌弃谁,眷顾着,手挽手肩并肩背靠背,互偎中共享着凉冷的体温,坚强地站成了苍茫大地上一望无际的生命长城!这种意象传达出一代人特殊的趋同经历——共同承受已去与未知岁月的一切考验,哪怕骤然发生且又骤然离去的残忍瘟疫相袭、狰狞暴政与地震海啸的种种仇复!死也要枯立成一道不倒的风景!这是来自人们生命中尊严和坚强,它的力量是纯粹的,与生俱来的,没有半点的功利属性!这种群体忍受与抗拒的性格,其品质是趋向英雄主义品格的,它们被尽写于片片老葵的身躯上,而其中就有你、我、他!这些精神归根结蒂是一种自我拯救、自我回归的大无畏精神!

  读许江的苍茫葵园,让我产生许多思想的延展。也让我想起西方荷马史诗《奥德赛》中的那个英雄奥德修斯。英雄从特洛伊之战后返回故乡,他在海上飘荡了十年,回到家乡后家乡人不认识他了,他也不认识家乡人了。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在种种世俗中,他又努力了十年。这二十年中,他在慢慢地咀嚼消化回归苦楚的旅程,这二十年不单单是时间上的征服,是在陌生中寻找并重新构建家园与战胜心灵孤独的过程。心灵回归的拯救是人类最艰辛的浩瀚苦旅,其间的漫长可能不是一代人或几代人的跋涉所能完成的,纵然没有尽头,这种寻找家园的铿锵步履,从来也没有停歇一刻钟。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在这样一场回归家园、拯救自己的过程中,积劳成疾而牺牲在途中的,因此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隐藏着悲情色彩。世界上所有不朽的作家和诗人包括一切不朽不死的艺术家,他们留下的作品,都是为这场回归家园的人类自我拯救中,在记录个人与群体的心灵历程,只要这场回归与拯救的苦旅没有停息,那些伟大的艺术作品便要相伴人类共生!而回归家园与拯救自己,就是人类永远的使命,每个弱小的生命一旦拥有这样使命,他的生命就变得崇高而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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