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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小说】他用色彩感恩故乡-孟晓冬刘琦

  • 我心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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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21/5/28 12:3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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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色彩感恩故乡

——著名画家牛连和的艺术之路

孟晓冬刘琦

无意看过一幅油画,印象却异常深刻地保留下来——深蓝色天空背景下,伫立着一座破败得几近倾颓的老屋,而院子里一片扫帚梅鲜艳地绽放,散发着勃勃生机。

这样的场景曾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之中,我的心瞬间被打动了。那在贫寒岁月中为我遮风挡雨,看着我一天天长大的老屋,你可安好?我的童年,我的青春,我的热血,我的梦想,还有我挚爱的亲人,我又要到哪里才能将你们寻找。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脸上有些湿润……

童年

一年以后,我遇到了画的作者——著名画家牛连和先生。牛先生告诉我,画的名字叫《童年》。梦幻般的阳光,破旧的房子,开满鲜花的院子,绚丽的色彩描绘出人们终生都不会忘却的童年印象。2011年,牛连和在北京798举办《远去的风景》个人画展,主题就是展现那些曾经温暖过我们,却日渐远去的风景。

回忆的起点是故乡。牛先生说:“乡村情结一直缠绕着我。从自然中来,到自然中去,这是我艺术创作一生都在追求的梦想”。

从某种意义上说,作家的语言和画家的色彩都源自对故乡的感恩。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陈忠实的白鹿原、贾平凹的商州、李可染的《万山红遍》、罗中立的《父亲》,包括牛连和《童年》,每一次欣赏,都能触动我们内心深处最柔弱的情感,其原因也在于此吧。

牛连和出生在长春郊区一个叫东家窝棚的小屯子。记忆中的故乡虽然贫穷,却是那样温暖。离老屋不远有座小水库,水库边生长着密密的芦苇,有一种叫车豁子的小鸟穿行其间,叫声非常悦耳。那是牛连和童年的乐园。

有一次,他在水库边拣到一堆鸭蛋,乐巅巅地用衣服兜着回到家里。本以为母亲会很高兴,结果没想到,母亲却领着他又把鸭蛋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母亲告诉他,“鸭蛋是别人家的,人家会来寻找,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拿”。这一句教诲,让牛连和铭记至今。

牛先生的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本来是裹着脚的,解放后才放开,所以,一双脚仍比其他妇女小很多,走起路来颤微微的。母亲读过书,不但识文断字,而且还爱画画。牛连和自小就喜欢帮着母亲画鞋样子,画枕头顶,后来,竟也能画得活灵活现。

儿时的生活,给牛连和印象最深的有两件事:一件事家里用煤油灯,直到上小学二年级时才通上电,点亮电灯的那个夜晚,整个屯子都沸腾了;第二件事是父亲给家里买了台熊猫牌收音机,每到播音时,炕上、地下,甚至窗台边都挤满了人,每个人都凝神静气,听得十分陶醉。

曾做过这样的设想:如果没有后来那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牛先生会做什么呢?当然,以他的智慧和勤劳,也一定会是我们社会的精英,但能否成为杰出的家就不太好说了。人生总是充满变数,谁也不能确定一梦醒来后会是什么样子,这或许就是人生的魅力所在吧。

上初中时,牛连和一直保持着对绘画的热爱,也因绘画,让他成为学生中的佼佼者。然而,就在他给老师画过一张大字报后,母亲严肃地告诉他,今后不能画画了。于是,他扔掉画笔,没过多久,就跟随一大群同龄人,高唱着“毛***教导我们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歌,奔赴广阔的天地。

他放过牛,铲过地,也同其他知青一道偷过生产队的香瓜和西红柿。两年知青生活,让牛连和深刻认识到了生活艰辛的本质。知青、集体户、大锅饭成为铭刻在整整一代中国人心中共同的记忆。1970年,随着知青返城的大潮,牛连和被抽调到一汽,当了一名翻砂工。而那个年代对宣传工作的重视,也促使牛连和重新燃起对绘画的热爱,逐渐展露头脚,并于1973年,被选送到在长春市工人文化宫举办的工人美术班深造,也就此改变了他的一生。

野风吹过山谷

野风吹过山谷,容易让人想起曾经清澈纯真的眼神;想起童年简单而又执着的梦想。1994年,台湾举办了一场“中国旅美画家美术作品展”,牛连和的参展作品就叫《野风吹过山谷》。

在工人美术班上的第一堂课是写生。一位身材瘦高,似有仙风道骨的中年老师把大家带到南湖公园的白桦林中,让大家画白桦林。对于从小就喜爱画画,又在工厂里磨砺几年的牛连和来说,这个内容太简单了。他坐在画板前开始构思。老师走到他跟前,问,“你打算画什么?”牛连和略做思索,回答,“画蓝天、白云、白桦树”。老师摇了摇头,说,“不对,你应该画声音”。“声音?声音怎么画?”牛连和一脸茫然。老师拿过画笔,动作潇洒自如,不多时,一片白桦叶子跃然纸上。树叶被风吹动,上下飞舞,牛连和仿佛真的听到了绝美的天籁之响。他缓缓起身,以崇拜的目光凝视老师,在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绘画原来可以如此神奇。与老师相比,自己以前的画简直连入门都不算,他被彻底征服了。后来他才知道,这位仙风道骨般的老师就是大名鼎鼎的画家袁运生先生。

袁运生先生是著名油画大师董希文的高足。在师从董希文期间,他就已声名鹊起,却因个性强烈,反对全盘照搬苏联美术教育模式,主张建立中国特色,而被打成“全国第一个学生右派”。毕业后,他屡经劫难,最终被下放到长春工人文化宫画宣传画。一位前途无限的艺术家竟落魄到画宣传画的境地,这不能不说是莫大时代的讽刺。

落拓长春,是袁先生一生中最为艰难的时期。一家5口人挤在15平米的蜗居内,袁先生白天画宣传画,教课,只有晚上才能偶尔画一些属于自己心灵的东西。那段时间,他几乎与艺术圈剥离,只有在回北京时,才能带几幅新作与董希文等寥寥几位师友短暂交流。即使在美术班上课,他也饱受歧视和污辱,其他老师和学生每天都能领到一块面包和汽水做午餐,只有没有

这么伟大的艺术家怎能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待遇?出于对老师的同情和崇拜,牛连和经常自己那份午餐分出一半送给老师

袁先生对这个质朴又极具绘画天分的学生关爱有加,不但在绘画上悉心指导,在生活中也十分关心这位有志向的青年。袁先生家偶尔做顿土豆炖肉,必定叫上牛连和来解馋。牛连和不好意思,单挑土豆吃,袁先生就笑呵呵地将一块又一块鲜肥流油的肉夹到他碗里。后来,袁先生夫妇远去云南写生,临行前,干脆将幼子和家托付给牛连和照料。师生之间在贫苦岁月中的友情和信任一直持续到今天。袁先生那次远行创作的手稿,后来成为全国各大美术院校的经典素描教材并一直沿用至今。

1975年,牛连和被一汽推荐到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学习工业设计。袁先生得知消息后,非常高兴,特意写了封推荐信,将自己的爱徒推荐给自己的亲二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教授袁运甫先生。牛连和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整整学习了十年,先是读工业设计,后来又增修室内设计。在此期间,他一方面继续跟袁运生先生学习油画;一方面追随袁运甫先生学习装饰绘画。在中国美术史上,由兄弟两位艺术大师共同教授一个学生的现象,十分罕见。袁运生先生个性强烈,画风也肆意张扬;袁运甫先生则为人宽厚,温和,画风恬美,牛连和彩墨画便继承了他的衣钵。牛连和汲取兄弟二人长处,绘画风格严谨、色彩张扬、用笔细腻、刚柔相济,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艺术特色。除袁氏兄弟外,他的作品还得到著名艺术大师刘海粟、丁绍光等人的赞赏。

东西方的冲突与调和

1989年,在袁运生先生鼓励下,牛连和前往美国萨凡纳艺术设计学院留学。

袁先生早在1982年就以学术交流身份旅美。追溯袁先生旅美的原由,还要从中国当代美术史上的一段公案说起。1978年平反后,袁运生被调往中央工艺美院任教,同时创作北京国际机场壁画《泼水节,生命的赞歌》(艺术界将其与董希文的《开国大典》并称为新中国最重要的两件艺术品)。他在画面中大胆入三位沐浴的傣家裸女。尽管画作经邓小平首肯后展出,但还是引发了激烈争论,毕竟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次将裸体画进了公共场所。一时间,赞成者与反对者相持不下,争论逐渐升级,甚至上升到政治层面。处在风口浪尖的首都机场不得不为三个裸女披上一层透明的纱衣,后来干脆立起一堵三合板假墙封住裸女画面。在这种情况下,袁运生只好带着深深的失望远美国。

1990年,首都机场将假墙拆掉,这场持续十年之久的争论终于画上句号。机场壁画与袁运生曲折命运折射着转型期艺术的处境与观念的变革。多年以后,再谈起这一事件,袁先生不无遗憾——“机场壁画本来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壁画运动。但受到这幅壁画命运的影响,这场运动也随之走入低谷”。 

此次赴美留学,牛连和并未受到《泼水节,生命的赞歌》事件的影响。几年苦心磨砺,他已具备了深厚的东方文化底蕴,而要想在艺术的殿堂中再进一步,就必须把视野打开,从西方艺术中汲取营养精髓,洋为中用,最终达到中西合璧的至高境界。这是袁运生、袁运甫两位大师对他的期待,也是许多艺术大师共同走过的路。

漂泊异国他乡,牛连和这才深刻体会到东西方巨大的文化差异。东方人认为红花绿叶是美的,强调的是色彩的对比;而西方的艺术理念则强调同一色系的协调,红花绿叶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在萨凡纳艺术学院学习期间,他不但举办了个人画展,把东方彩墨画传递给西方,而且还为著名的假日酒店创作大型壁画《萨凡纳的夏天》。尤其是1991年,在美国东方艺术中心举办的《牛连和重彩画》个展,在美国艺术界引起不小的轰动。当时,美国的《国际日报》《世界日报》《星岛日报》《天天日报》等都进行了专版报道。这位来自古老中国的青年艺术家凭借着深厚的艺术造诣赢得了美国社会的认可。

在萨凡纳艺术学院一段时间之后,牛连和发觉自己能学的东西越来越少。他毅然离开学校,前往洛杉矶谋求发展。他先在一家印画厂工作,但因老板把工厂转手给日本人而辞职。无论生活多么艰难,牛连和始终把民族尊严放在首位。当时,日本老板非常赏识他,多次登门挽留。开始,牛连和还委婉拒绝,后来干脆说了实话,“你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日本侵略过中国,而且至今仍未深刻反省。从民族感情出发,我不可能为你打工。”其后,牛连和在餐馆洗过盘子,干过杂活。正是生活的艰辛,使他对西方社会思想文化有了深刻的理解。这些都为他日后融汇中西,成为真正的艺术大师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正如他自己所说,“在西方时,我也曾向生活低头,迎合西方的色彩审美观念去画画。相反,正是这种低头后的迎合,反倒提升了自己的绘画水平,眼界开阔了,吸纳了西方的艺术观点”。

1991年,牛连和出任美国东方艺术中心艺术总监;1992年,他又被推选为美国国际中国美术家协会秘书长。这个协会肩负着促进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历史使命,汇集了诸多优秀艺术家,其中不乏赵无极、丁绍光等大师级别的人物。

在出任美国东方艺术中心艺术总监期间,牛连和不遗余力地推出多位中国艺术家,使更多的美国人了解中国,了解东方的绘画艺术。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恩师袁运甫先生举办画展,这也是中国人第一次在美国举办大型个人画展。结果,开展第一天,袁运甫先生的作品就被定购一空。

第二年,牛连和又为袁运生先生举办个人画展。袁运生的作品不但个性强烈,而且蕴涵着一种“在油里面游泳”的哲学意味30年后,袁运生的作品曾创下一张草图拍卖2300万的市场记录。

同样是东方艺术大师,兄弟俩在美国的遭遇却大相径庭。这让牛连和认识到,美国本质上就是一个世俗社会,而绝不是什么艺术天堂。自己的根在国内,自己的艺术生命也唯有在祖国的土地上才能得到升华。于是,他开始把目光转向国内,为家乡的术事业做贡献,为东北师范大学讲学,出任长春科技大学艺术系主任、吉林大学工程艺术系主任,以吉林大学客座教授的身份讲学授课于美术学院。正式回国是200257日,走下飞机悬梯的那一刻,牛连和禁不住流下滚滚热泪,“母亲,儿子回家了”。

回国之初,牛连和一面做着他熟悉的设计工作,一面进行绘画创作。2011年,他还应邀参加青岛世界园艺博览会景观设计工作,成为青岛世界园艺博览会的主要设计师之一。

尽管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牛连和始终觉得生活少了些什么,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恩师袁运生先生曾告诫过他,“搞艺术就要远离世俗,画画就是画画,不能老想着能不能卖出去,能卖多少钱。”尽管画作非常值钱,但袁运生先生极少将自己的画拿去拍卖。有一次,家人拿着他的一幅画拍出上千万的价格。袁先生知道后,命令家人,必须把画拿回来。我们都是凡人,偶尔有超凡脱俗的时候,但袁先生确是真正的大家。那一年,袁先生的儿子不幸去世,牛连和急忙坐飞机从外地赶去帮助料理。结果,推开老师家门的时候,牛连和发现,袁先生竟然还在与前来慰问的同行谈艺术。

每每想到这些,牛连和的眼睛就禁不住湿润。有朋友问他,“你能给人类留下些什么,装修的东西几年就要更新换代,能留下吗?”就在牛连和举棋不定之际,袁运生先生打来电话,说:“你不要做设计了,画画吧。再不画,过几年就废了!”

老师的话让他坚定了信念,从此毅然放弃赚钱的生意,静下心来,专门从事绘画了。

多年留学美国的经历,让牛连和对西方文化有了更深层的感悟和理解,加之本身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底蕴,这样的文化背景,使牛连和有着常人不具备的智慧和胸襟,以及看待世界的视角。在牛连和的画作中,人们会同时领略两种绘画语言——写实与写意兼具,既有纯正的西方油画语言,同时又揉进东方的绘画理念和文化积淀,一动一静,或隐或显。他一方面以写实的功力去再现自然风光的原态,另一方面又在自然风光中投入个人的情感,以丰富的想象力表达感情。著名美术评论家张群曾这样评价牛连和,“他是一位画坛少有的奇才,油画和彩墨界难得的旗手”。

中国油画百年,其实就是一个由几代画家,将这一西方绘画表现语言,不断本土化、民族化的程。从徐悲鸿、刘海粟探索开始;中经董希文、丁绍光、袁生等人的领悟与创新;至陈丹青、牛连和这一代终于渐成气象,并得到世界的认可。

沙漠中的行者

中央军委会客厅,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在大漠黄昏的背景下,一株胡杨顶天立地,彰显着独特的艺术魅力。凡是看过这幅画的人,无不被其所流露出的生命的顽强和雄浑将风所震撼。

这幅画叫《大将军》,是牛连和胡杨系列作品中的代表。胡杨树常生长在沙漠荒野之中,生命力极为顽强,有着“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的赞誉。它见证了亿万年间的海陆变迁,世人称之为英雄树。

“胡杨树是生命的奇迹。尤其是胡杨树主干之壮硕,姿态之优美,枝叶之舒展,是天公造化。我愿意画胡杨树,画胡杨那无所畏惧的状态,那种无欲无求的精神境界,那种百变不惊的坦然。

牛连和对胡杨的偏爱达到了痴迷的程度。为了画胡杨,他先后四次探险内蒙古阿拉善齐的额济纳和新疆塔里木河谷,来回穿越690公里无人区,甚至迷失在黄沙漫漫的大漠深处。究竟是什么原因使牛连和对胡杨有着如此深厚的情感呢?

2003年,张艺谋的电影《英雄》在美国上映。电影中那片金黄色的胡杨林给牛连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画面实在太唯美,唯美中隐含着对生命的思索。这与牛连和一直苦苦追求的艺术的最高境界竟有某种相似之处。一连数月,胡杨林的画面始终萦绕在牛连和的脑际,挥之不去。

同年9月,牛连和乘飞机回国,刚巧遇到张艺谋。两人一见倾心,愉快地交谈。张艺谋告诉他,影片中的胡杨林在内蒙古阿拉善旗的额济纳。听了张艺谋的描述,牛连和的血顿时沸腾起来,画家骨子里的艺术冲动再也按捺不住。他抛开一切俗务,下飞机,片刻也不停留,径直登上去阿拉善的火车。到了阿拉善旗,牛连和才知道,从阿拉善旗到额济纳还有300多公里的路程,而且还是无人区。可是,牛连和已经等不得了,当即包出租车前往。

胡杨林实在是太美了,美得几乎令人窒息,它所散发出的震撼心灵的力量无比强大。牛连和只拿速写本和照相机就一头扎进茫茫的胡杨林中。他周身都被艺术的激情所笼罩,只想着与胡杨紧紧地拥抱。徜徉与胡杨林中,牛连和浮想联翩,它活了一千年,傲然挺立。这一千年,他经历过多少变化,古今多少事、多少人、多少自然变化。所有的这些变化,在它眼里都不过是过眼烟云。在它面前,人类实在太过渺小。站在胡杨树脚下,你会感到惊奇,也会感到恐惧,你会感到自己是站在了神灵面前。除了沉默,你不知道它要告诉你什么,他要对你述说些什么。胡杨的故事就是一部长篇小说,是中国画的大写意。然而,无论是长篇小说还是大写意,对于胡杨的描写都显得苍白无力。我一定要画胡杨,画不死的胡杨树,把胡杨的精神传递给世人。

他是上午进入胡杨林的。在这样一片纯粹的精神世界中,牛连和忘记了劳,忘记了饥饿,更忘记了危险的存在,孤身一人深入大漠,深入胡杨林是非常危险的事情。等到疲惫的身体向他发出示警信号时,他才恍然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下午3点多。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迷路了——天是阴沉的,无法辨别方向;周围全是狰狞的胡杨,树上没有鸟,地上没有草,偶尔还有狼的叫声。牛连和这才感到害怕,开始寻找回去的路,结果越害怕天暗得越快。在林中盲目地转悠了近一个小时,牛连和渐渐冷静下来,尽量寻找自己留下的足迹。就这样,他又在林中转了两个多小时,忽然听到汽车喇叭声隐隐传来。牛连和顿时兴奋,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跑。声音越来越大,跑着跑着,眼前豁然开朗,公路出现在胡杨林边缘。此时,天已经黑了,出租车司机焦急地不停按着喇叭。

通过了解得知,额济纳的胡杨是从新疆过去的,于是,他又追索着前往更加遥远荒凉的新疆塔里木河谷。几次用生命接触,牛连和对胡杨有了深刻的理解。内蒙古的胡杨树龄稍短,树干细而树冠大,正值壮年期,虽然坚韧、顽强,却仍保留一丝秀美之气;塔里木河谷的胡杨树龄更长,千年以上的树有很多,有的树干还被雷击过,更显苍凉。

此后,牛连和创作了《大漠长歌》《晚秋的荒野》《大将军》《戈壁战士》《王将》等一系列胡杨作品。他将大漠中挺立的胡杨比喻成铁骨铮铮的战士,经历风霜,傲岸屹立。巨大的画幅,粗壮的身躯,虬曲的枝干,金黄的色调,描绘出胡杨有的风景。在细节刻画上,尤其注意老枝与新枝的对比,力显示体物的精微。在大开大合的构图下表现出胡杨豪迈雄伟的精神气势。

2010年,在北京东方之光艺术中心《中国风景》美术作品展中,牛连和的胡杨作品一经亮相就引起巨大轰动,国内外各大媒体竟相报道。牛连和与胡杨,无疑成为那一年,中国美术界最热门的话题,而牛连和也被誉为“中国胡杨画家第一人”。

景观化迹

除了胡杨,牛联合还喜欢自然风景,更喜欢人在大自然中那种放松和快乐。从自然中来,到自然中去,是牛连和一生都在追求的梦想。正因如此,他的绘画题材也多以自然界中的阳光、润石,大海、溪流,一草一木为主。

再现视象是绘画一个基本属性,当绘画一旦成为艺术家的精神把玩,必将上升为体验其精神价值层面的讨论范畴,也正由于对客观真实的不断再现,才会体验到自然界所蕴涵的精神力量的强大,以及个人精神世界的那一份灵动。

牛连和的油画就属于这种再现视象风格的具象艺术。这种画法对技术要求很高,注重表现语言的绘画性功能,艺术表现中的情感表达。山林、溪水、野花都是画面中经常出现元素,表现手段写实、逼真,并在写实中增加了写意、装饰的成分,巧妙地调动了线、色彩、体积感、空间感等造型因素,较好地处理了写实和写意的关系,同时,牛连和善于用富于变化的笔触和饱满的色彩表现自然景物,如林间的小路,透过树叶洒进林中的阳光,或林间覆盖白雪的田野等,以真实再现的手法塑造出符合观者的视觉经验。

比如,他画的《杏花》系列中,构图多为近景,画面细致表现光线,着重体现明媚春光之下,性化的恣意绽放,亮丽、明快的色调诗人视觉上感受到蓬勃的生机。在关于水的题材表现上,牛连和以细腻的笔触,纯净的色彩表现出清澈的山间溪水、平静的波涛海面,以通透干净的手法表现出自然的清丽与静谧,大型油画《观海听涛》就是这一风格的代表作品

画家应该尊重生活,牛连和的一位画家朋友,就是因为太过追求对画面的掌控而忽视了生活逻辑,将女人的鞋带扣画到鞋内帮上,结果被画家的妻子发现。

为了创作大海系列,在北戴河期间,牛连和几乎每天都要到海边的礁石上观察,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面朝着大海,一面欣赏海的波澜壮阔,一面任由思绪天马行空般肆意纵横。人们常把大海比做母亲,又把大海与礁石的碰撞视为忠贞不渝的爱情,比如海枯石烂、海誓山盟。然而,在牛连和眼中,大海就是孩子,礁石才是托起它的母亲。退潮时,是游子即将开母亲怀抱,奔向远方;涨潮时,海浪撞击礁石,是远方的游子投向母亲的怀抱,那飞溅的浪花象征着无比欢欣。

正是因为将对大海这种独特的理解融入到绘画之中,才使牛连和的作品具有强烈的感染力。

除了油画,牛连和的彩墨也是别具一格尤以笔下的荷花系列最为突出。

由于长时间深入观察荷花的结构和生理特性,在色彩上,牛连和突破传统绘画对荷花的表现形式,中西合璧地把水粉、丙烯、国画颜料混合使用,以皮纸的特殊效果来表现、塑造荷花高洁的形象。在想象力上多以方形为主,突出泼彩后的装饰性,做到色调同,发挥中国画石色颜料的特性,表现一种特殊的效果。

在牛连和的眼里,荷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圣物,本不应该属于我们这个浑浊的世界。它出于污泥,却开得那样圣洁,那样艳丽。难怪宗教都将其视为圣洁的化身。从某种意义上说,艺术与宗教是相通的,他们都致力于引领人们走向纯净的精神彼岸。

搞艺术的人就应该具有莲花一样纯净的内心。牛连和曾发下这样一个宏愿:画一百幅彩墨荷花,捐献给世界一百所寺院。如今,他这一宏愿正有条不紊地实施。

牛连和是个唯美主义者,大凡看过牛连和绘画作品的人,大抵都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他的画面太完美了,完美得找不到一丝缺憾。也有人因此对其提出质疑,画得太完美就不是艺术了;还有人认为他对画面的掌控太过纯粹,呈现一种工艺化的趋势,没有矛盾、太细致、缺乏随意性。

赞美也好,批评也罢,牛连和都泰然处之,他说,“艺术家应该固守自己心灵的安宁,而在艺术风格上则要坚持自我的张扬个性。我下一步打算画一个新娘系列。新娘,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把最美的状态展现给观众,又有什么不好的呢。艺术首先要给人带来美感,使人心灵愉悦,这才是艺术家所应该做的事”。

孤境之

每位成功的画家都有自己的代表作,如丁绍光的《西双版纳》,陈丹青的《西藏组画》,简繁的《故乡人》;在往前齐白石的《墨虾》、刘海粟的《黄山云海奇观》,徐悲鸿的《八骏图》……这些代表作在带给画家无比荣耀的同时,往往也成为画家本人也难以逾越的屏障。不单绘画,其他领域也是如此。这个快节奏的社会,让我们见识了太多一夜走红,而后寂寂无闻的尘世炎凉。只有那些勇于放下,超越自我的人才能最终成为真正的艺术大师。

如果说胡杨、大海、彩墨荷花等系列作品,奠定了牛连和在美术界中的地位,那么如何突破瓶颈,便成为他必须思索的问题。为此,牛连和苦闷过,彷徨过,也曾作过许多尝试。他想过从研发新型颜料入手,在颜料中加入满族的年息香,使绘画带有独特的香味;他甚至还想过学习古法自己做纸……然而,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些都无法实现自己成为真正艺术大师的梦想。

在此期间,曹保明先生偶然讲的一个故事,深深地触动了牛连和的心——

长白山里有一伙木帮,从大山深处砍伐木材,通过湍急的河流将木头运往山外。他们管这叫做“放排”。放排途中,要经过许多闸口。即使经验丰富的掌排人,也需十分小心谨慎,否则九死一生。木帮中有个孤儿,胆子心细,技术高超,每次他都能带领大伙安全地把木头运到山外。后来,孤儿遇到了心仪的女人,“小白鞋”。两人结婚后,他就不想再放排了。可到放排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去看。推开房门,他愣住了,老把头和工友都齐刷刷地站在外面。如果他不去放排,眼前这一大群人都要丢掉饭碗,忍饥挨饿。孤儿义无反顾地跟着大伙走了,“小白鞋”哭喊着追出来,他都没看一眼,而这时“小白鞋”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孤儿走了,再也没有回来,那次放排出了意外。

这个故事让牛连和感动。他的心豁然开朗,做为白山松水的儿女,还有什么比描绘家乡更有意义的事呢。长白山是他艺术的出发点,也将是其心灵的归依之所。

其实,牛连和对长白山一向怀有深厚感情。早在2005年,他就独自驾车穿越整个长白山地区。长白山的雄浑、瑰丽、原始与神秘深深地震撼着牛连和的心灵。牛连和注定要投入到长白山的怀抱,而长白山也注定要走上他的画布。

2012年,吉林省委宣传部请他创作《大美长白山》系列油画作品。同年,牛连和担任吉林省长白山油画院院长。为了画出长白山的神韵,牛连和谢绝了组织部门安排好的采风。自己悄然出发,扎向长白山深处,他要真正地走进长白山。

在延吉的小村庄,一群70多岁的朝鲜族老太太载歌载舞,欢迎他的到来;在安图境内,他住在一个全部由山东日照人形成的小村庄,不愿离去

有一次雪后进入长白山,沿途所见的山峦、树木、村庄都笼罩在白茫茫之中,牛连和的心骤然一动——这不正是日本画家东山魁夷所描绘雪景吗画家的灵感被瞬间触发,牛连和隐隐感到,自己触碰到了长白山的灵魂。

如今,我们再读牛合长白山系列风景,有夕阳余晖,有阴霾白雪,有莽莽层林,有山雾人家,乡情寄景,睹物思欲。正如首都师范大学张谧诠教授在牛连和《孤境之景》个展上所说“寄语乡情,本是乡根生,境远犹可及,途远必成孤境,艺高定成大器。江山者,乃心中之江山;风景者,乃心中之风景,以诚待之,意诚定不负众望”。

心灵净土

2010年,牛连和在接受《焦点》杂志记者专访时,曾这样描述自己的生活“除了采风和办画展,其它时间我都要在东北山里的画室画画”。

这个东北山里的画室,便坐落在长春市九台区的八台岭。八台岭是长春东部第一高峰。登高而眺,九台区与饮马河尽收眼底,吉林市与松花江清晰可见。

2006年,牛连和在当地招商引资领导的陪同下来八台岭考察。时值初夏,作为长白山脉的组成部分,八台岭巨石突兀、郁郁苍苍,山脚下的草地上开满了黄色的蒲公英花,散发着一种自然、原始的美。牛连和一见倾心,从此安家落户。

如今,八台岭已成为国家3A级景区。在这里不仅可以体验登山、观水、赏花、宿营的乐趣,而且还能领略到独特的关东风情。依山而建的关东民俗文化村,曾做为中央7套全国农民春晚的外景地而闻名遐迩。

在建设关东民俗文化村的过程中,牛连和体现出艺术家的悲悯与善良。为了打井,他在当地干部介绍下,找到一支打井队。对方承诺,60米内必定能出水,否则退还全部订金。结果,打到60米没有出水。中间人见事不妙,撇下工人,独自卷走前期预付款。工人们没有着落,跑去跟牛连和诉苦。牛连和当即拿出四万元钱,说,“虽然没有打出水,中间人还卷钱跑了,但我也不会让你们白辛苦,这是四万元钱,估计够你们的费用”。工人们大为感动,纷纷表示,“既然您这么善良,我们一分钱不赚也要帮您打出水来。大家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把井钻又往深钻了钻,结果钻了不到5米,水沽沽地冒了出来。随后,钻井队又一气打了三口井,保障了八台岭的供水需求。

八台岭脚下的沐石河是个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小镇。镇上每到春节,便扭起一种特殊的秧歌。舞者每人手中拿一根竹棍,竹棍两头系有铜钱,舞动起来,哗哗做响,当地人也不知道这种秧歌源于何时。牛连和一眼就看出这是濒临失传的古老秧歌“打花棍”。于是,他主动帮助当地人挖掘整理,并申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

对于八台岭,旅游开发并不是牛连和的真实用意,他最大的设想是要把八台岭打造成吉林省最高端的艺术创作基地。在北京的798,在宋庄,牛连和都有自己的工作室。无论是在美国东方艺术中心,还是回到国内,牛连和对文化产业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深刻理解——“画家必须卖画,尤其是非官养的职业画家。当然,画家更要坚守自我心灵的安宁,要坚持自己的艺术原则,不能主动地一味随着市场需要而去穷追不舍,这样的结局往往是悲哀的”。

牛连和之所以说出这样一番朴实的话,是源于他对中国当下艺术界状况的深深忧虑,而这份忧虑,正是来自于他见过的太多的悲哀。

在宋庄,他见过专门画强奸的艺术家,见过吃大便的艺术家,见过妻子流产后,把胎儿进行烹饪的艺术家,更见过五花八门、令人想象力有所不及的所谓行为艺术。但是,牛连和说,自己依然喜欢宋庄,喜欢宋庄那种鱼龙混杂的氛围,因为只有在中国文化的最前沿,你才更能理解生存与艺术的关系。宋庄肯定有黄金,但是你要弯腰去拣。拣到金子要具备好多条件,但绝不能以牺牲画家的尊严为前提。

正是基于对美术界现状的清醒认识,牛连和才下决心打造八台岭艺术创作基地。牛连和是个理想主义者,其实,每个伟大的艺术家都是理想主义者。在牛连和的理想中,有那么一个地方,能够容纳许多心灵纯净的艺术家。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时靠耕作养活自己。劳动之后,便进行艺术创作,闲暇时,大家聚到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相互交流心得体会。

也许在不远的将来,牛连和构建的“画家村”这片艺术的净土会在八台岭实现。

如今,牛连和已年过六旬,但对绘画的执着没有丝毫改变。在他眼里绘画是延续生命最好的方法。

从茫茫隔壁到浩浩大漠,从云南的热带雨林到长白山的林海雪原,从波澜壮阔的大海到群峰兀立的深谷,牛连和每年都要去野外采风、写生三到四次。对于渺小的人类来说,伟大的自然或许才是我们真正的导师。

“我是一个都市人,却每天行走在乡野之间。”牛连和常常这样给自己定位。但在我看来,他更像是游走于红尘中的修行者,在求正果的路上始终坚守着心灵的纯净。在物质至上的今天,能够有一颗纯净的心灵,牛连和存在的本身,就是对我们、对这个时代最大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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